螺丝刀_Screwdriver

文/螺丝刀_Screwdriver

-15岁的夏天

-短打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这座城市又一次迎来夜幕。

夜空是漆黑的，晴朗的画布上点缀着稀疏的星星，一闪又一闪，好像深海中幽幽发光的珍珠。白天下过一场雨，地上的水滩还没有干，马路旁的红绿灯变换着颜色，倒映成水中模糊的影子。

街边的路灯散发出暖黄的光，把地面照得发亮，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藏在角落里。忙碌的城市车水马龙，刚刚结束工作的人们在这里歇脚。老板娘围着一条红围裙，年纪约莫四五十岁，眉眼很慈祥的样子。她把一块写了字的木板挂在门口，「提前打烊」的字眼让晚到的食客们纷纷抱怨，只能遗憾而归。

也有幸运的食客，在打烊前赶上了最后的夜宵。这对情侣是附近公司的实习生，也是餐馆的常客。女孩子喝着乌冬面的热汤，好奇地问老板娘为什么今天提前关门。老板娘笑了笑，倚在老旧的厨房料理台边，掰着指头说，今天是希子回家的日子，当然要回去给她做好吃的呀，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
老板娘姓中村，独自经营着这家餐馆，丈夫是计程车司机，女儿则在国外读书，一年只能回来两次。每次团聚都十分不容易，所以老板娘总会在当天早早歇业，放下餐馆的生意回家陪女儿。

“说起来，也有两个孩子常在我这里吃夜宵呢。每次看到他们，都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希子。”老板娘温柔地垂下眼睑，好像陷入到回忆中，“可能就是十五六岁，正读高中的年纪吧，不过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学生，倒像那种喜欢混社会的男孩子。”

“年轻的时候，有点中二病很常见呐。”女孩子甜甜地笑了。

“是啊，谁没点青涩的过去呢？不过，看着他们吃得开心，我就很满足了。”老板娘顿了一下，补充道：“并不是对身为成年人的你们有偏见喔，只是小孩子的快乐看起来更单纯。”

“完全赞成。”来自成年人的感慨。

“啊啊……那两个孩子要是今晚过来的话，可得饿肚子了。”

“真是令人担忧呢。”

发觉这点的老板娘有些头痛地拄着脑袋，眼角的细纹也显得分明。

“安心啦，老板娘。”刚才埋头吃着炸鸡排饭而没有出声的男孩子说，“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，就自己做饭给真由美吃了。男人该有这点本事的，家政课都教过，不然怎么独立生存下去嘛。”

“说得也是。”似乎被男孩子的话点醒，老板娘的心情好转起来，眉头也舒展开了。

“与其担心他们，不如结了帐早些关门回家吧。”小情侣掏出现金给老板娘，“今天也多谢您的款待。”

“哎呀，还是这么客气。”

小餐馆的灯熄灭了，打烊招牌安静地挂在门口。

晚上十点半，港口黑手党普通双人公寓。

整洁但不新的沙发，图案过时的窗帘布，狭小的屋子只有一间卧室，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。客厅没有多少美感，但是生活气息浓厚。窗台边养着一株绿箩，每周浇一次水，倒也长得茂盛。

中原中也从沙发上捡起那本红皮的《完全自杀手册》，朝太宰治头上招呼：“这都几点钟了？你还吃不吃饭了？”

被打的人规规矩矩地穿着正装，然而坐在地板上打单机游戏，手柄按得咔咔作响。刚才那一下差点害他失误，因此没好气地指责道：“好烦，你是老妈子吗？”

他还有理了。

“滚蛋。你不吃我就先走了。”中原中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，也就看在同住一个屋檐的份上，勉强容忍他的烂性格。

“中也等等我啦。”一听到搭档要走，太宰治立马换了口气，翻脸比翻书还快，“打完这局我们去吃中村太太的夜宵好不好？”

“哦。”

提议听起来不错，中原中也有些心动，被说服的之后他决定不和太宰治计较了。

风扇嗡嗡地转着，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待。五分钟后，太宰治终于结束了手上的游戏，完胜KO。年轻的小黑手党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，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，对中原中也说我们走吧。

中村开的小餐馆离两人住的公寓不远，隔着一条街，走路就能到。因为港口黑手党目前的资金有限，所以安排的住处十分普通，甚至有些寒碜。为了最大限度地兼顾生活舒适和交通便利，森鸥外把公寓选在总部附近的老式住宅区，虽然不够宽敞，但好歹可以供他们在这里落脚。

男孩子们关了铁门，一前一后地往楼梯下面奔跑。夏日的夜晚空气仍然闷热，身上黏着一层薄薄的汗，谈不上多舒服。兴许是感觉到绷带被打湿后的凉意，太宰治不愉快地「啧」了一声，把袖子高高挽起。

“你不热吗？”为什么中也就可以和没事人一样。

“哪有那么娇气啦，青花鱼。”对方自顾自地说着，目光望向空中的星星，而没有落在他身上，这让太宰治有些不爽。

“诶，谁教你这样和我说话的？”

“我才要问你，又犯什么神经？”

中原中也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太宰治身上，但是饱含着烦躁、不满、嫌弃等一系列负面情绪。太宰治觉得不高兴，可是气到中原中也这件事情又让他产生了相应的快乐。算了算了，到此为止。真把狗狗惹毛了，被咬上几口，那才叫一个疼，不划算。

于是这场小学生级别的争吵就此画上逗号。

时间不早，又下过雨，路上的行人已经没有多少了。之后太宰治一直很安分，没有在水滩上蹦蹦跳跳，踩得到处溅泥。

他们穿过街道，绕进窄巷，熟门熟路地从另一头拐出来。白色的斑马线有些剥落，显示出过度使用的颓旧。马路对面亮起了红灯，中村家的小餐馆也打烊歇业了。

“居然关门了。”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感叹道。

“全是你这家伙害的。”要不是沉迷游戏茶饭不思，他们至于到晚上都没得一顿饭吃？

“失算了。”

“嘛……也不是没有补偿方案。”

“嗯？”

黑发的男孩子平静地站在那里，风衣下的身体瘦削，绷带遮着一边眼睛。清透的嗓音有些甜，还有些稚气未脱。然而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，却轻描淡写地对中原中也说：“我做饭吧。”

“啊？”

中原中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，没想到乐于偷懒的青花鱼也有主动揽活的一天。更神奇的是，他真的会做饭？

“走吧。”太宰治说完话，头也不回地向公寓走去。中原中也紧随其后，追上了他的步伐。

回到两人居住的小公寓，太宰治脱了外套往沙发上扔。他们打开冰箱，发现里面剩的东西还不少，冷冻过的牛肉，新鲜生鸡蛋，两个土豆和一盒咖喱。太宰治略微思索了一下，打定主意，便把食材拿出来放到料理台上。为了避免被水打湿，他一圈圈地取下缠在掌心的绷带，用牙齿咬断，在手腕处打了一个结。

“你真的会做饭？”

“我可是很厉害的哦。”

面对小搭档的质疑，太宰治一点也不谦虚。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，薄唇勾起一点弧度，轻轻哼着歌。到了这个点，其实两人已经饿得差不多了，肚子没咕咕叫，也就不急着吃饭。

“吃太多蟹会胃痛，所以偶尔也会做点别的食物。”贪嘴的时候不是没有，虽说螃蟹性寒不会上火，可对于太宰治这种身体情况糟糕的人来说，味蕾享受的代价就是肠胃受罪。每次痛得脸色发白的时候都发誓自己再也不贪吃，可尝到美味不肯松手的人往往也是他。在这一点小问题上，太宰治尤其任性。

“你还知道会胃痛哦？”挑起眉头，咧开嘴角，中原中也非得用大实话来揶揄他。太宰治「啧」了一声，把抽屉里的一小袋米扔给对方，强行打断这段故意要让他难堪的对话。捏着突然扔来的米袋，看到太宰治有些羞恼的表情，中原中也只觉得想笑。

“我来煮白米饭吧。”站到那人身边，中原中也把袖子挽到手肘以上，打开了洗碗槽的水龙头。

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肉还没解冻，表面附着一层薄薄的霜花。太宰治倒了一大碗水，再加点盐，把牛肉放进去泡着。他又从料理台上拿来一把小刀，给土豆削皮。这本是一双习惯拿枪的手，肤色苍白，手指纤长，没想到在厨房里也可以灵巧自如。

中原中也在旁边看了一眼，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感叹：“你要是对港口黑手党的事情有这种程度的投入，我都不至于嫌你讨厌。”关键时刻是很可靠没错，但平时的偷懒也足以磨平中原中也的耐心。

“那不一样。”太宰治将土豆切成小块，懒洋洋地说，“出任务是给森先生打工，做饭是为了喂饱我养的小狗，孰轻孰重不是明摆着吗——”

“好了，闭嘴。”

“别啊，中村太太说我们感情好着呢。”

“你就继续恶心我吧——当时那种情况，我能把真话说出来膈应人家吗？”

太宰治胡说八道，人家却是不明真相，笑眯眯地夸赞太宰君养的小狗好乖。你这时候说哦对不起中村太太他说的狗狗其实是我，我他妈和这混账势不两立。

可能吗？？？

“中也别生气嘛，我都做饭给你吃了。”

“饭是我做的，谢谢。”

“那你只吃白饭吧。”

“不行！”

吵吵闹闹的声音盖过了锅碗瓢盆的碰撞，这么折腾下来，简单的晚饭也基本做好了。滚烫的咖喱淋在白饭上，土豆和牛肉浸在浓郁的酱汁里，鲜亮的色泽令人食欲大开。

中原中也从冰箱里取出前些天在超市买的汽水，玻璃瓶，橘子味的。拿匕首撬开盖子，没有吸管，就直接敞开瓶口放在桌上。

“没上过家政课，做饭却很拿手嘛？”中原中也拉开椅子坐下，面前是热气腾腾的晚饭，他挖了一勺。

“别说我，你也没去学校念过书。”慢条斯理地对齐筷子，太宰治一点都不心急，他感兴趣的是对方接下来的反应。

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。食物的卖相很好，摆盘简单，份量足够有诚意。咖喱酱浓郁微甜，拌在里面的鸡蛋新鲜味美。是很普通的饭，却做出了用心的感觉。估计没几个人有机会尝到太宰治亲手制作的料理，这样一想，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赚到了。

“好吃！”这回他很给面子，毫不犹豫直接开动。嘴里的还没咽完，就又吃一口，腮帮子鼓鼓的，嘴角边儿上沾了点咖喱酱，像贪吃食物的小花猫。

太宰治静静地坐在那里，看中原中也吃得尽兴。橘子汽水的气泡在他喉咙里破裂，绽出酸甜的颤动。

记忆里属于十五岁的夏夜。

“吃吧吃吧。等肚子饱了再来找我算账吧。”连自己也没察觉到，嘴角不自觉上扬。

偶尔给狗狗做顿饭，也不是那么坏。

*是谁来自山川湖海，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。

——《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》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后记

晚上九点半出门觅食，发现平时开着的食堂打烊了，本来准备去吃拉面的。还好易购开着，它要零点才关门。

于是在想，要是中也饿了的话，太宰会做夜宵给他吃吗？毕竟他很会做饭呢，看着狗狗把自己做的食物全部吃完，应该非常有成就感吧？（明明有好感却拼命否认的蹭得累系太宰治）

最近在看《孤独的美食家》和《深夜食堂》，给大家安利一发，太有意思了。

文中的15岁双黑，大概是介于恋爱和友情（？）之间的微妙情感吧。中也是正常直男思维，尚未情窦初开。太宰治对中也有好感，然而他觉得自己想多了（并死不承认）

你们两个，15、6岁的年纪，不读书，又不上班，整天抽烟喝酒混社会，要做什么呢？（指指点点【不你】）